在田阳县布洛陀文化遗址研讨会上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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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社会科学院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所研究员? 苑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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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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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录音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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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大家来的时候都带着那么一个想法：敢壮山的开发、建设问题，而我来时带的是两个想法：一是这个项目能不能开发成功；二是它能不能进入国家文化部的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为什么这么说呢？来之前，8月9日文化部召开了一个专家座谈会，当时大概有七八个专家参加，我是年龄最小的一个，其它都是六七十岁的专家，在会上主要讨论的问题是随着近年少数民族文化遗产的发掘，随着西部大开发，随着旅游事业的发展，人们就发现有很多的民间的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有的开发出来了，有的被毁坏了，对这个问题研究怎么办，要拿出个态度来。在2000年全国文化厅局长会议上，当时我是作为北京的学者代表参加的，在会上我提了个建议：我说文化部不要只搞小文化、同时要搞大文化，也就是生活在人民群众中的这种文化。要做好这个工作，首先要深入调查，要摸清家底。这个建议是我和其他三个同志一起提出的。提出后，孙家政部长很感兴趣，他当时批示，这个主意很好，但是如果马上在全国实施，是有困难的，希望在某个省做个试点。正好当时在场的云南省文化厅厅长就说，这个由我们云南省承包吧。这样就搞起了云南试点工程，这个工程已经进行两年了，效果非常不错，我前段刚去云南考察试点情况，整个试点的效果不错，文化部想在这个试点的基础之上，从明年开始在全国2000多个县的少数民族、包括汉族的传统文化，特别是它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一个大摸底、大清查。看看哪些有特色的东西能进入到我们这个目录中来。我们首先把它保护好，然后进行开发，这个项目具体实施起来有以下几项：比如说这个少数民族的村落、它的整个文化生态保存得非常好，我们就要给它命名叫做少数民族生态村，它就可以利用这个品牌进行旅游开发。有的人可能想，这一开发可能会造成破坏，但是我们认为在开发和保护当中，它有矛盾这是肯定的。人有了钱就要穿西服，那么原来的服装就不要了，你装水龙头，老百姓就不背水了，那么象这种矛盾，肯定是会有。但是任何矛盾的东西都是相辅相承的。所以我们相信这个项目会开发得很好，这个调查工作可能从明年年初开始，这项工程每年大概拨出2500万来进行调查，以后这个数字可能要不断的增加。
我听到敢壮山这个事后，我就想敢壮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它能不能进入这个名录，如果进入了它要哪些条件，如果它进入不了，哪些是进入不了的瓶颈？大家知道，民间用木桶来装水，这个木桶能装多少水并不在于木桶最高的木板有多高，而是在于最短的那个板有多少。就是说如果木桶的木板都很高，就有一块低，水仍保持在最低木板的水平。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我们开发敢壮山时，要考虑一个问题：我们的问题在什么地方，哪些问题是开发敢壮山的一个瓶颈，我觉得这是非常重要的，敢壮山我不敢多说，我只看了一眼，我只来了一天，如果现在让我做出个结论，那显然是不合适的。但我今天有一个感觉，敢壮山可以肯定的说它是壮族人民的精神家园和一个文化的圣地，把它定位在这个地方问题不是特别大。仅从这一点，我觉得是有开发价值的，这是第一点。敢壮山文化定位的第二个层次，就是祭祖，我们这个壮民族到底发源地在什么地方，现在我觉得还需要讨论，因为我前几年写过一本书，叫《韩民族文化源流》，探讨韩民族和百越民族的文化联系。当时我就注意到了这个西南部的文化到底从哪里来的，从考古情况来看，咱们有很多实际是从东南过来的。那么就可能存在一个谦虚问题，如果我们把它定位在这个地方，可能很多记者会提出质疑，至少，在现在的学术界还有东来说的这种想法。但是，今天我注意到了一个问题，就是在我们的布洛陀经诗里，经诗都是讲民族历史的，而恰恰是在这本书里它没有讲到民族迁徙。老百姓他唱经诗是不敢撒谎的，因为它是祖先的遗言，是记述祖先的历史，它干什么都可以改，但宗教信仰的东西他绝对不会动的，所以老百姓不会在经诗里造假，那从这个角度来讲呢，它又有作为本土文化的可能性，所以我觉得这个东西很值得研究，很有意思。祭祖为什么要祭神，大家说了增强民族的凝聚力，这个非常重要的，作为1800万的民族，它没有一个东西来吸引它，把它凝聚起来，这个民族就是一盘散沙。所以不管是哪个民族，它都要考虑用什么东西把民族凝聚起来，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祭祖，实际就是寻找民族的文化，给自己在56个民族、在世界民族中定位：我到底是谁，我到底从哪里来，到哪儿去，我作为一个民族，我要为这个社会作什么贡献，它考虑这个问题如果没有这个想法，那这个民族不是傻子，就是疯子。所以在很穷的时候，大家提不出这个问题，但是大家注意不管韩国也好，日本也好，美国也好，这个民族一旦发展起来以后，它马上要考虑到寻根的问题，这是一个普遍的规律，因为在进入新世纪门槛的时候，你凭什么进入？你要拿出自己的东西，要为世界做出独到的贡献，我们总不能说毛主席1949年喊了一嗓子“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站起来后，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那是非常可悲的，所以一个民族发展到一个程度以后，它一定要考虑自己的文化。第三点就是说我们是在试图通过敢壮山建立一种与祖先交流的渠道，我们从这里可以知道，我们祖先是怎么生活的，他是怎么讲天地由来的，怎么讲万物由来的，这是他的世界观。我们的世界观，我们的文化是从传统文化发展起来的，没有传统文化，不可能有什么先进文化，所以大家一定要重视传统文化。在下一个层次，就是说我们这个祭祖，就是人们常常犯一个错误，把迷信和俗信混同起来，认为所谓的俗信、民间信仰、祭祖先，都认为是迷信，坚决打倒。没有必要。所谓的迷信，那是坑、蒙、拐、骗、谋财害命，那是坚决不能留的。这种迷信坚决要制止。但不影响社会发展，社会安定的老百姓的一般信仰是俗信，这个你不要管，虽然他里面可能有一些迷信的因子，但另一些方面他传承着文化。你比如布洛陀经诗里面有没有迷信？有，但是你把它抛掉后，你再看一看，里面有很多壮民族的世界观、壮民族的历史、壮民族他自己的审美，你要把这个抓住，马克思为什么当成马克思，就是因为他能从资产阶级那些学说里面挖出好的东西来，马克思敢从资产阶级中吸取东西，我们就不能从传统文化中挑选出好的东西来吗？完全可以。
下面我讲一下在开发中应注意的一些问题：这是我所考虑到的。首先，一定要尊重知识，尊重学问，敢壮山能不能开发好我觉得关键的关键就是学术研究到不到位。我们可以随便的说敢壮山是我们的家园，它有几十万年的历史，但是我们看看布洛陀经诗，它告诉你什么？比如说它讲的是在铁链锤碎了之后蹦到天上变的，铁链子标志当时人们在创造史诗时已经有了铁，铁的发明大概不超过3000年。再比如说，它讲的农耕，讲的种水稻，这个地方的水稻历史不会超过一万年，应该在6、7千年前左右，里边又说：它说已经不是母系社会了是布洛陀领导了，而且是一夫一妻制。一夫一妻制的历史，它不会超过5000年。有人说了他写的怎么造人类开天辟地，这是说布洛陀时代对远古生活的一种回忆，就象现在我讲黄帝，能说我是黄帝时代的人吗？不是这样，是对远古的一种追忆，这个要搞清楚，类似这样的问题在我们的前期研究当中可能还有一些，这个我们要注意。看把这话怎么说，比如说，我说这是布洛陀遗址，你要拿出证据，但是，准确证据你又拿不出来，我只能从史诗里挑一点，比如“家在安东”“石山上”“在洞里”等这样的东西，那我们怎么把它说得更圆一点，一个最简单的方法：据民间传说。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不犯任何忌讳谁也打不倒你，但话又说回来，象这样的操作我想我们要考虑。
第二点我们在考虑开发时，一定要建立一个生态的，互动的旅游观光点。我今天看这个录像，你说抢花炮，几个小孩子在那，其余人排着队整齐的在那儿看，这是非常落伍的方式，什么是最时髦的，就是让所有的人都参与起来，让人想这是真的，这就叫还原生活，让别人看看我们壮族是这么生活的，我们壮族不是所有人在排队，两个小孩在那儿抢，让他体会一种独特的文化，这是旅游的一个要务。比如说，城里人挂挂历，乡下人也挂挂历，城里人挂的是小桥流水，而乡下人挂的则是高楼大厦，因为城里人看不到小桥流水，乡下人看不到高楼大厦，他们就拿来作一种补充。因此，我们要考虑，你吸引游客，你拿什么吸引，拿什么能吸引住它，他缺什么，他想看什么，这是一点。第三点，我们开发的时候要注意整体环境的保护，比如说我们开发不仅仅是布洛陀这个山洞怎么样，我要把周围的民居、老百姓的衣食住行都纳入我的规划当中，作为一个整体形象开发出来，告诉我们壮民族是穿这个，吃这个，要进行客观的考虑，千万别把它搞成一个博物馆式的开发，因为博物馆都是死的东西，不是活的东西，这个东西不吸引人的，我进行过研究，在中国有上千家博物馆，民俗博物馆大概是六、七十家，没有一个是挣钱的，因为它采取的是一种最落后的方式。因此，开发时要注意这个。第四点，我们要认清什么是国宝，民间文化才是国宝、这国宝说到底是人不是物，布洛陀诗经它不是国宝，因为它是个死的东西，文本的东西，那什么是国宝，是能唱布洛陀诗经的人，所以我今天问黄明标老师，你不能能找一个能唱布洛陀经的人给我唱，他说行，晚上就给你找。我觉得这个就是国宝，你把他保护下来一切都保护下来了，现在云南这项工程，就是把各县往上报，你县里有几个著名的民间艺人，有几个歌手，你把他报上来，然后我根据他的能力来给他定级，他一个歌手在旅游开发中就有地位了，他也能挣得钱了，同时挣钱以后，别人就眼红了，就要给他当徒弟了，这个传统文化顺便也就传下来了。一定要搞这种活态的传程，一定要活态的东西。最后一点：民俗是一条流动的河，不变的民俗是不存在的，在这个问题上，最好保持民间的原样，不要过多的去弄。比如说原来我穿这个衣服是土布的，不好看，我换成的确良的，花一点的，不要搞这个，那个东西一看就是假的，现在的旅游开发强调真民俗，不搞假民俗。什么是真的？老百姓流传下来的就是真的，人家是想看这个。什么是假的？没有的，你创造的那是假的，有人说我做布洛陀像，这个是不是真的，我说这是仿制民俗，这是完全可以的，这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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