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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庭望:壮学研究的“定海神针”

谢 寿球

3月 21,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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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庭望:壮学研究的“定海神针”

广西民族报特约通讯员 卢天友 王丝涵

个人简介

梁庭望,笔名瓯云,1937年生,广西马山县人,壮族,中共党员,博士生导师、国务院特殊津贴获得者,中央民族大学原副校长、著名学者。北京广西文化艺术促进会顾问、首批京桂文旅智库高级顾问。1961年毕业于中央民族学院语文系。著有《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史》(合作)、《壮族文学概要》(合作) 等高校通用教材,主编《中国少数民族文学比较研究》《中国少数民族文学概论》

 

年过八旬,精神矍铄,坚定的眼神中倒映着几十年研究生涯的风风雨雨,这是梁庭望先生,壮文化的继承者、挖掘者、整理者、开拓者,壮学界泰斗级人物,是当之无愧的“教科书式学者”,更是壮学研究的“定海神针”。

1 功夫始成,“壮”志初立

“我能读书受教育,完全是因为我父亲的执念。他大字不识,屡屡吃亏,更有一次被大户愚弄,‘押’地变‘卖’地,损失惨重。所以他一定让我上学、识字,不想让我重蹈覆辙。”忆起往事,梁庭望先生感慨万千。他没有辜负父亲厚望,天性聪颖不说,求学勤勉刻苦、扎实用功,又得良师相助,《四书》《五经》《幼学琼林》……阅览经典、熟背古文,扎实的国学基本功奠定了他未来的研究基础,而研究兴趣也从壮乡淳朴和谐的环境中悄然滋生,谈起家乡他情深款款地说:“我走上这条壮文化研究之路,这里,便是源头。”壮族山村土地虽贫瘠,地域虽偏僻,却是文化富矿,钟灵毓秀。山谷间回荡的山歌飞扬激越,民间传唱的“传扬歌”育人修德,悠久淳朴的乡音民风无不感染着梁庭望先生,也让他对本民族文化萌生浓厚兴趣。在高考填志愿时,他毫不犹豫填上:中央民族学院壮语言文学专业。

1961年毕业后,梁庭望先生留校任教。自那以来,梁庭望先生从助教成长为教授,他的丰厚学识既点拨后生,传承壮学文化;又回炉重塑,化作学术之阶梯,向民族文化的高峰继续攀登,春秋数十载,矢志未改。如今,梁庭望先生虽已是耄耋之人,但仍壮心不已,前不久他还在广西四处奔走调研、埋头做学术研究,牵头负责一个保卫我国领土完整的国家重大课题的研究。对他来说这并不稀奇,从业60年来,他一直不懈于学术、忘身于专业,60岁前常常工作到夜里一两点,迈入古稀之年仍坚持每天工作7小时,工作强度不亚于年富力强的“上班族”。

2 壮学泰斗,壮心不已

潜心向学、孜矻精业,梁庭望先生饱集各学科知识于一身,无论钻研何领域、何方向皆有满怀“底气”,从文学艺术到历史文化,再到语言文字,可谓把壮学的方方面面“摸了个透”。他凭一己之力深入学术“不毛”之地,辟石开道,取得众多兼具开拓性、创新性、权威性的学术研究成果,益民众、益民族,更益中华。

在壮族文学、历史文化研究方面,梁庭望先生梳理脉络,厘清概念,解开不少文化谜团。作为探讨壮族蛙图腾崇拜的第一人,他揭示出壮族祖先敬蛙神的文化心理,解开争论已久的花山岩画主体形象之谜:岩画上的人身蛙形是壮民族的保护神蛙神,各岩画点是壮族祖先各部落祭祀蛙神的圣地,此观点迅速得到学术界的普遍赞同。他大量考证、不倦研究,以一篇《栽培稻作起源研究新证》论文轰动学术界,用强有力的论据论证了“壮族是最早发明水稻人工栽培的民族之一”,为中国在国际上争夺“发明水稻种植”荣誉再添重磅筹码,此文章被多种报刊摘要转载,新华社更是将其缩为专稿发往全世界。2004年,世界粮食安全会议召开,梁庭望先生被邀请去作报告。200多名中外农业史专家听取他的论证后,给予高度评价。首届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得主、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曾由衷地对他说:“我只懂得研究杂交水稻,你才懂得研究水稻历史文化!”

“退休”对梁庭望先生来说只是一个仪式,并不意味着功成身退、颐养天年,退休后的他免于处理繁琐事务,全身心投入到研究之中。

2005年,南宁市为开发大明山建立专家组,邀请梁庭望先生担任专家组顾问。开发过程中,骆越方国都城在大明山下被意外发现,梁庭望先生与专家组成员花费多年心血做调查研究。2017年,梁庭望先生的最新研究成果《骆越方国研究》出版,此书以140万字的超长篇幅有力论证骆越文化发源于中国,骆越文化中心、主体在中国,此作品在学界掀起层层波涛,影响广泛。他指出,早在商周时期,我国壮侗语民族的共同祖先骆越人已建立起“骆越方国”,根据中央王朝的指令,开发和管理岭南和南海。面对21世纪初东南亚一些国家对南海的觊觎,梁庭望先生铿锵有力地说道:“东南亚有人说岭南是他们开发的,这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在《骆越方国研究》的开篇里就引用了大量的壮语地名,甚至在南海的岛屿上还能发现以壮语命名的地名,考古挖掘出壮族祖先留下的‘金坛’,别人无凭无据,一无历史记载,二无考古证明,如何妄想南海属于他们?”

言之凿凿,确可信据,梁庭望先生这份自信历经岁月的千锤百炼,从2004年到2018年,十四年磨一剑。他年事已高却穿行在边境的深山和田野中,一不小心摔入河里,包中药瓶尽撒;他挑灯夜战,面对辛苦调研收集到的壮语语料,一边是满怀希望的喜悦,一边是难以与资料对证、核实的难挨。“我曾经被壮语地名弄得晕头转向的,差点崩溃了,”回忆起当年的艰苦,他坚定地说:“但我必须要做,因为国家需要我,我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任务。”

3 挖掘壮族文化,心系壮语文

梁庭望先生背负着“挖掘壮族文化,振兴民族自信”的使命,一生的研究都离不开民族文学、文化与历史。自古以来,语言与文化息息相关,梁庭望先生始终饱含着对壮语文发展的深深期待,时刻关注着壮语使用和壮文的发展情况。在他看来,只要壮语能继续使用下去,那么壮文就能迎来春天,但几十年来,现实情况一直不遂人意。“壮文不是没有用,而是该用却没有用到位。”说到这里,梁庭望先生略带焦急神色。

进入近现代,壮语文多与汉语文紧密联系,“改革开放”等许多新词都从汉语文借鉴过来,为壮语文增添时代新活力,但是壮汉语文翻译应用方面仍存在着众多问题,其中有两种比较偏颇的倾向引人深思:一是图省事滥用借词,二是总想用壮语生搬硬造,这两种倾向都会使翻译过来的词语晦涩难懂,民众难以接受,以至无法理解时事政策、打开思维、积极创新。他表示,壮语中政治术语、科学术语等比较缺乏,要适应现代词汇、用本民族语言造词,必须考虑老百姓的接受能力,按照壮语习惯进行翻译,解决这些问题的根本途径是多做田野调查,不能闭门造车,应以普适性为原则,也就是要以群众为本。

以何途径、何方式去运用壮语文也是一个大问题。以前,广西各地广播电视台只知用普通话播报新闻,不知以壮文撰稿、壮语广播的方式帮助讲壮语的老百姓融入时代,因此壮族地区农民群众难以融入商业市场,无法真正地参与市场经济。幸好,广西各市县已有所行动,“据我们调查了解,现在广西已经有27个市、县(市、区)开设有壮汉双语电视节目(栏目),还有了壮文的翻译,说明大家意识到了问题并正在解决。”

4 桃李满天下,是好学者亦是好老师

在学术研究方面,梁庭望先生是一个领域的权威专家,在三尺讲台上,他则是学生的良师益友。他的教学对象非常广泛,有大专生、本科生、硕博士生,还有留学生及访问学者,有教无类,教泽遍九州。

在梁庭望先生80华诞的庆祝会上,他从20世纪70年代起教授的不同年龄、 不同班次、不同民族的学生们,纷纷从各地赶到中央民族大学的庆祝现场,为老师祝寿,壮族学生献上了壮锦,藏族学生献上了哈达……场面热闹隆重,这都是学生们对恩师几十年如一日教诲之恩的表达,是梁先生“百年育人”思想的丰收。

历史学博士、现任中央民族大学图书馆副研究馆员、古籍部主任黄金东是梁庭望先生的“弟子”之一,他说起老师,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梁老是我壮学及广西区域历史研究的引路人,我与先生交往多年,受益匪浅,感触良深,先生于我,实有再造之恩。先生是壮学泰斗,孜孜以求,笔耕不辍,著述丰硕,耄耋之年仍主动承担国家重大课题研究任务,关注国家的边疆稳定和家乡的文化传承发展,其深沉的家国情怀和拳拳爱国之心,令人动容和景仰。尤为难得者,先生贵为高级干部和大学问家,生活中却异常谦逊、低调,非常平易近人。更为可贵者,先生胸襟豁达,从不吝奖掖后进。先生身上,有我辈永远都学不完的知识、智慧和精神。”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李斯颖当年在中央民族大学就读时是梁庭望先生的入门弟子,工作后又多次参与他的科研项目,关于梁老师的教书育人和治学研究精神,她说道:“我1998年进入中央民族大学读书,当时,梁老师不顾年事已高,亲自给几个年级的本科生上课。我们最爱听梁老师的课,先生讲课幽默风趣,深入浅出,大家听得津津有味,课下也围着老师问个不停。梁老师虽然上课很累,课间和课后却仍然乐意为大家答疑解惑,没有一丝倦怠。正是梁老师指引我进入学术研究殿堂,并以他为榜样从事壮族文化的研究。毕业工作后,我常跟随梁老师到广西田林、靖西等壮族地区调查。在调查当中,梁老师总是亲力亲为,对学术问题高度敏锐,启发我们不断思考与进步。他为了壮乡的文化保护和传承,跋山涉水,振臂疾呼,还不忘鼓励地方学者和干部发挥一己之长,为后学作出了典范。”

(广西民族报社 北京广西文化艺术促进会主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