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作文化田野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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虔 诚 的 稻 神 祭
????????? ——隆安县乔建镇儒浩村稻神祭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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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 宾 ·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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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
??? 每年农历六月六，是隆安县民间各地举行稻神祭、祈求丰收的盛大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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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7月13日为农历六月六。这一天，我有幸受邀到乔建镇儒浩村参加了举行的稻神祭活动。因此，我有机会记录了这一次稻神祭活动的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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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神祭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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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因为搞稻作文化调查，儒浩村我已走过多次。
儒浩村是隆安盆地一块绿野葱茏，田园如画，风景极为优美的地方！
当你走进儒浩村时，你会发观，这里有壮丽奇特的稻神山，有成片的稻谷大石雕，有一坡又一坡的祭稻神土坛，有好多处的大石铲遗址，有多彩的野生稻，有延绵阡陌的稻田，稻田旁边是保存完整的守护神庙——大王庙。
如果说，已公认隆安是骆越民族稻作文化的中心的话，那么乔建镇儒浩村一带则是中心的中心啦！
这里的老百姓勤劳而纯朴，他们历来崇拜稻神，因此年年举行稻神祭祈丰年活动。
而今年的稻神祭活动是我第一次参加的，它给我留下了特别的感受。
首先，当我走进村时，在老远的大路上就看见挂有一道横幅：“儒浩村人民欢迎你来做客六月六那文化民俗稻神祭（芒那节）活动”。
稻神祭节壮话称“芒那节”。
见了这道横幅，我感觉节日的气氛已有几份隆重了。我便随着人群快步走进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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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 碌 的? 村 民
当我们走进村头时，便见村道上已人来人往。他们大多数是各提着一只食品篮，篮里面盛有冥钱纸衣、酒壶、瓷杯及其已煮好的鸡鸭鱼肉、三角粽、甜糍粑等各种应有尽有的供品。他们见客人来了，热情的点头问候，完了便匆匆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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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了几位主家，这些供品是今早上制作的吗？他们说，好多是前两天或更早一些时候就准备好了。人们为过这个节，都已忙碌好几天了。
太阳照到稻神山上，不少主家已拿供品到大王庙里祭拜了。在大王庙里祭拜过后，接着又到田垌边去祭拜。
我们往前走去，在大王庙前面通往田垌的大路上，两边的供品都已摆成长阵。人们点上香烛，摆好祭品后，便虔诚地面向田垌，拼住呼吸，静静地等待法师们来作法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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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王? 庙
大王庙座落于儒浩村小学旁边，敞开的大门朝着田垌开。庙里的大王面对着广阔的田垌，日夜坚守着前面的稻田。
大王庙现为三间敞通平房，屋外面左右两边立有狮子各一蹲。前方对称式竖有两根石柱桅杆，庙外墙随处都斑剥不齐，让人觉得有久远之感，但整个庙看起来仍不失古朴壮严，让人肃然起敬。
站在大王庙前，我随意问村民，大王叫什么名称？哪里来的？好多人都不知情答不上来。可也有人含糊地回说大王就是国王。但哪里来的国王再也说不出了。其实，大王即是骆越王，古时老百姓尊称骆越王为大王，各地往往立他为田垌村庄的守护神，一年四季守护着骆越大地的田野村庄。经调查，大王庙不仅这里有，骆越各地亦保存有不少呢！
历年当地百姓在稻田里驱田鬼招稻魂，祈雨求丰收时，都先到大王庙里祭拜大王，请大王出行相助才开始举行祭祀和做法事活动。
??????????????? 请? 大? 王
这一天的早晨，大王庙里的香火十分浓重，各家各户都先把祭品拿到这里摆放，然后再拿到田垌祭禾神。而法师们在田边做法事之前，也先在这里举行祭拜大王、恭请大王出行的仪式。
祭拜和恭请大王传统的作法是：摆上供品、烧香烛后，法师们便手执法具，有节奏地摇着铜玲，敲着锣打着鼓，一面唱着请神词一面虔诚地舞拜，时间多在10分钟或半个钟头不等。
请神歌词壮话，汉译大意是——
??? 今日驱田鬼，
??? 请大王出面；
??? 把鬼怪赶走，
??? 大王力无边。
??? 今日招稻魂，
??? 请大王出面；
??? 待秋后丰收，
??? 隆重来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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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 田? 鬼
在通往田垌的路中间安放着一张八仙方桌，方桌上摆着鸡鸭鱼肉和糯米做的各式各样凉棕糍粑等供品。八仙桌后面挂上一幅“佛法僧三宝图”做屏风。桌前方烧香火蜡烛，插冥钱元宝。
法师们在大王庙里拜祭祈请后，就前呼后拥大王到这里护坛做驱鬼法事。法事一般从上午10点钟正式开始。
参加做驱鬼法事不单是几个法师，还有当地村民群众，这些村民男女有部分也穿上具有宗教含意的彩色服装。他们跟在法师们后面，虔诚地一起舞蹈祭拜，以示驱逐田鬼。
开始进行驱田鬼时，主事法师有执长剑，有执长棍，手摇铜铃，敲鼓打锣，边舞边唱，作驱赶状，并由一人念驱田鬼经文。经文为当地壮语，翻译大意如下——
??? 母王守田头，
??? 哪个敢作祟，
??? 作恶拿去杀，
??? 尸首分两段。
??? 一段给狗咬，
??? 一段给虎吃；
??? 作恶没好死，
??? 闻香快归位。
主事法师的表情显得特别严肃和认真。后面的群众也随着法师舞步，频频俯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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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 稻? 魂
田垌里每隔几丈远便插上一张彩幡，远远望去，色彩艳丽，煞是悦目。
稻谷长得不好，是由于田鬼作怪，稻禾魂飞魄散。要使禾苗长得好，必须把受惊吓和飞走的稻魂招回来。稻禾才长得好，才能结出饱满稻穗，才能获得大丰收。
于是法师们在做完驱除田鬼法事，把田鬼赶跑之后，便沿着田埂，走进田间，在田间小道上迴巡三视，摇着铜玲，敲击鼓锣，招抚着受惊的稻禾抬起头来，把被惊走的魂魄招抚回来，让它们恢复元气，稻禾才能长得旺盛，扬花出穗。
法师们在田埂上一面走，一面作法，一面反复颂唱招魂经，其颂词汉译文大致如下——
??? 盘古造天地，
??? 母王备谷种；
??? 谷靠魂护身，
??? 魂散米失损。
??? 魂散米失损，
??? 虫钻米不成；
??? 丰收靠稻魂，
??? 稻魂快返回。
??? 稻魂快返回，
??? 稻花结满穗；
??? 九十月丰收，
??????? 拿猪头祭拜。
法师们一面舞拜，一面颂唱经文，表情十分虔诚，其声听之十分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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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 天 求 雨
在靠天吃饭的年头，要使稻禾生长得好，获得好收成，驱田鬼，招稻魂只是人的一种愿望。其实，如果老天不降雨，没有风调雨顺，稻禾是无法生长得好的，这年还是要歉收呵。
为此，法师们在举行驱田鬼招稻魂仪式之后，还要做一个祭天祈雨的法事。
于是，法师又回到八仙桌边，重烧香烛，再添祭品。末了他们和先前一样摇起铜铃，手持法具边舞边唱。希望老天雷王笑脸纳供，常降甘霖，洒甘露，沐浴稻禾，沐浴人间。于是法师们温和地祈祷，颂唱着经文。经文壮字，汉意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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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香来祭天，
??? 天下雨才成；
??? 给田地湿润，
??? 让禾苗发青。
??? 禾苗叶不青，
??? 稗草高过人；
??? 求王天老祖，
??? 慈悲隆甘霖。
??? 有雨禾才长，
??? 烧香敬祖神；
??? 九十月收获，
??? 再还愿奉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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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 稻 祖 神
在田边做完驱田鬼、招稻魂、求雨神仪式结束后，接着便是举行祭稻祖神仪式。
儒浩村的另一头，一个低矮的岭坡边，这里耸立着一蹲巨石，其头又像鸟头，又似人头，细心看时更像一个娅婆的头像，这头像颈端部分有一细缝，缝里还有粘着物，再三细看时，才发现是人为放置上去的。
人们说，这就是稻祖神，也称祖母神，估计存在有一万年左右了。在稻祖神身上，还留有刻划文符号，这是骆越古文字，谁也看不懂。
这时候，法师们在田边祭祀活动已结束，便一起朝着祖母神像这边走来。他们一面走路，一面摇着铜铃，边舞边向祖母神靠近。
而原先在稻田边祭祀的各个主家，也提着竹篮祭品跟在法师们后面一起过来。来到稻祖神像前边，各家各户便把供品摆在其神像周围，点燃香火，虔诚祭拜。
稻祖神，顾名思义，是创造稻物的祖母神，是她把野生稻栽培成人工稻的第一人，于是被崇称为人工稻的始祖母。先祖们在村边立雕像供奉。每年的农历六月初六人们举行驱稻鬼、招稻魂、求雷王降甘露之后，接着就是祭拜稻祖神，以示还愿感恩。
法师们来到稻祖神座住地，在神座前小庙摆好延席后，便点燃香火，插上香烛，摇起铜铃，敲起锣鼓，虔诚地划着神幡把祖母神请出来，他们面向祖母神像认真地颂唱着邀请经文。经文为古壮字，大意如下——
??? 母王送谷种，
??? 老人亲口讲；
??? 相传几千年，
??? 烧纸钱祷告。
??? 母王快回来，
??? 到各村各户；
??? 送福送财马，
??? 民众跪感恩。
??? 母王快回来，
??? 保各家丰收；
??? 种田又养猪，
??? 吃穿不忧愁。
??? 请母王下凡，
??? 保国家兴旺；
??? 母王到人间，
??? 社稷才平安。
法师们念颂经文把稻祖神娅王请出来后，参祭民众一齐跪拜围在稻祖神周围听司仪者念祭文。司仪者手执祭文（原文汉文），清了清嗓门，便高声朗朗道——
??? 隆安儒浩， 稻神之乡；
??? 神山龙潭， 汇聚一方。
??? 上万年前， 稻神显像；
??? 落座儒浩， 造福壮乡。
??? 远古先民， 在此闯荡；
??? 同心协力， 垦地开荒。
??? 奈无工具， 耕种无望；
??? 奈无谷种， 难以插秧。
??? 民无收成， 生活凄惨；
??? 野果充饥， 面瘦肌黄。
??? 稻神娅王， 慈悲天降；
??? 一送石铲， 二送种粮。
??? 王送谷种， 功德无量；
??? 再送石铲， 恩惠难忘。
??? 猪头一个， 燃香奉上；
??? 答谢神恩， 表我衷肠。
??? 一谢娅王， 鼎力相帮；
???? 赐我谷种， 民生有望。
??? 二谢娅王， 神恩天降；
??? 赐我农具， 教我种粮。
??? 三谢娅王， 为民求雨；
??? 不畏雷公， 敢于担当。
??? 娅王慈悲， 天恩浩荡；
??? 保我黎民， 幸福安康。，
??? 佑我隆安， 蒸蒸日上；
??? 护我神州， 国富民强。
??? 山河有知， 魂兮来降；
??? 大礼告成， 伏唯尚飨。
司仪念完《祭娅王文》之后，首主摇响铜铃，跟着鼓锣齐奏，冥钱飞舞。过了一阵，司仪率众祭家齐向稻祖母神娅王行礼三鞠躬。
至此，司仪宣布田野祭祀活动仪式全部礼毕，各家各户收集供品装入篮里提回去，举行百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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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 家 宴??????
百家宴是稻神祭的最后一个高潮。
为感恩，祭祀活动结束，各家各户便热情地招呼前来助阵客人及其亲戚好友回家，共同进歺。
这一天，不管认不认得，凡是来者，便为客也，进哪一家，该为宾也。所以都会受到热情的欢迎，隆重的接待。
家宴开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有的家少则摆上十桌八桌，多的则三五十桌。这次村主任家就摆了三十多桌，楼上楼下，宾朋满座。
这里是表示对宾客前来助兴祝贺的答谢和慰劳！
百家宴的歺桌上，摆满了鸡鸭鱼和猪牛羊肉等丰盛的食品，饮料类大都是用自已种植的稻米酿出来的甘醇米酒，戏称土茅台。还有用大米做成的三角粽、细凉菜、甜糍粑、糯米饭，榨米粉，干锅饭、稀粥及其五谷杂粮的甜玉米、红茹、芋头等等，一切应有尽有。大家都应自已的吃欲随便挑随便吃，未了还可以随身携带回家与家人供享。
百家宴开始，主家先举起酒杯向前来进歺的亲戚嘉宾致祝酒辞，然后再致祝六畜兴旺，四季平安，风调雨顺，岁岁丰硕。当主家饮尽杯中酒后，宾客们便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尽情享用主家今日准备的佳肴美酒，有的还伸出拳猜起码来。
百家宴往往从中午开始，一直到深夜。这一天，所有村屯都沉醉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中。
??? 附记：与稻神祭相关的余韵
儒浩村在举行稻神祭活动中，还有在前面未交待的故事——
一、在举行稻神祭的前一天（即六月初五）晚上，在村戏台举行山歌会。内容大都是歌颂改革开放，六畜兴旺，风调雨顺等，对生活充满了热爱走之情。
在六月六当日，在村委广场周边，举行文物图片展览，内容多是介照隆安一带的石铲、野生稻，各地历年举行农具节，祭稻神等活动的剪影。
晚上，在村委戏台举行文艺演出，内容多为歌颂农耕，歌颂美好生活等。
二、在举行稻神祭活动结束后，大约还有一个多钟头才进行百家宴，村委借此在村委二楼会议室举行一次稻作文化座谈会，邀请自治区研究稻作文化的专家学者在会上发表各种稻作文化观感，并对今后隆安县稻作文化项目提出宝贵意见。
三、参加百家宴的宾客，酒足饭饱离开主家时，常常随手拿走几只三角粽、糍粑、糯饭、红茹、芋头等小食品回家，给家人和小孩品尝。以示吃了这些祭稻神的小食品后可得到稻神娅王的护佑。所以各家各户都自先做了很多小食品，以便让客人带走，如自已家的小食品给宾客带走越多，越表示宾客看重主家，喜爱主家。主家就更荣耀，福禄寿全也将随之而至。名声也因此传得更远。
????????????????????????? 2013年7月15日初记并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