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兵碑

归德泉

嘹歌抄本

归德古村探秘

谢寿球

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我走进了壮族古村归德，也走进了被人们遗忘了的壮族历史最深处。

夕阳下，归德古泉幽深碧蓝，泉水汩汩涌动，汇成绕村而行的归德河，河边人家炊烟袅袅，似在向人们诉说那远古的故事。

俗话说“壮人住水头，瑶人住山头”，泉水是壮族村落的根，是壮族村落的源。壮族先民古骆越人称水为“湳”（也写作南、林、临），称泉为“澫”（也写作万、闻、文），选择定居点以泉为首选，由此形成了壮族先民以泉为根祖的风水文化理念。如骆越古都就以罗波泉为中心建都。北海的古丝路的起点南澫港的意思就是泉水港。另一个始发港徐闻的意思就是“祖泉”。而“十万大山”的意思也不是有十万座山，“十万”的意思与“徐闻”相同，都是“祖泉”的意思。“六万大山”的意思就是“骆越泉的大山”，“九万大山”的意思就是“王泉大山”。读不懂古骆越民族的泉文化，就读不懂骆越民族的“山海经”。壮族先民骆越人为什么以泉为根祖？你只要走进古村归德，就会知道泉水在壮人心中的圣洁。归德村民依归德泉而居，归德泉的源头就在村边，归德泉和其他泉源不同，它的源头是几眼幽深的泉潭，泉边花团锦簇，景色美如仙境。壮乡灵气看骆水，骆水灵气看归德。归德泉是富含微量元素的小分子微碱性水，它流成的归德河穿村而过，给归德带来了无尽的生气。走进归德，看到的是孩子活泼，小伙康健，姑娘灵秀，老人长寿。归德人在壮族历史上写下许多辉煌的篇章，全归德于泉水所赐。可以说归德村因泉而灵，因泉而名。归德屯的文化价值首先在于它为壮族先民生态建村的历史提供了一个研究的活范本。在归德屯访泉探幽，因泉而识源，读泉而知文，思源而悟理，思想有一种升华之感。

归德屯的文化价值之二是它为壮族的土司文化提供了一个生态博物馆。在归德屯漫步，土司衙门遗址的石础犹在，州庙香烟袅袅，记载归德州土司历史的碑刻历历在目，特别是大字书写的“狼兵故里”四个大字，深藏着历史的滚滚烟尘。据史书记载，封建皇朝历代都在归德土州征调狼兵平乱抗倭，因而有天下狼兵出归德之说。有学者对各地的狼兵后裔做过统计，竟有二三十万之多。近年来，狼兵后裔不断到归德寻根拜祖，形成了一道独特的文化景观。对于闻名史册的狼兵现象，学者们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该做的学问做了，该说的故事说了，但都给人云里雾里的感觉。例如各专家对“狼兵”这个词的解释就令人摸不着头脑，有说“狼兵”是“彪悍武勇的兵士”的，有说“狼兵”是“狼人之兵”的，有说“狼兵”是“狼伙训练出来的兵”的，看来，壮族人对“狼兵”的来由已集体失忆了。实际上“狼兵”中的“狼”（也写作郞）这个词汇来源很古老。大明山地区的师公古经中称骆越王为“公郞”，“狼”（郞）也就是王，《布洛陀经诗》中有《唱郞汉》的著名篇章，这“郞汉”就是“天鹅大王”，“郞兵”就是“王之兵”。到了土司时代，“狼兵”就专指土司之兵了。走进归德，感觉满村充盈着一股英雄之气，一股要建功立业的豪气油然而生。看来要读懂壮族历史这本有字之书，还得要先读懂归德古村这本无字之书。

归德屯的文化价值之三是它占领了壮族歌圩文化的制高点，给后人留下了经典之作《嘹歌》。走进归德，随便访问哪一家，都会捧出成捆的古壮字手抄本的《嘹歌》，并随口吟唱出歌本中的名篇。归德村人因《嘹歌》而成壮族歌手，因《嘹歌》而成壮族文人。《嘹歌》是归德人心目中的“圣经”。有学者认为壮族山歌最宏伟的篇章《嘹歌》发源于田东思林的敢仰歌圩。但从煌煌数万言的《嘹歌》中可以明显地看出它的语言，它叙述的故事，它描绘的事象，它所反映的意识都是属于归德这块土地的。特别是长篇叙事歌《贼歌》（这里的“贼”意为士兵）活脱脱就是归德狼兵歌，可以说归德是《嘹歌》的发源地。归德《嘹歌》对壮族文学的贡献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正因为如此，目睹静静地躺在夕阳中的归德古村，就会想起被后人遗忘了的那段壮族豪壮的历史，心中就会涌起一股沉重之感。